◆ 改善律师资源地区分布不均衡
◆ 给城市年轻律师更多历练机会
◆ 部分省级优惠政策未完全落实
◆ 多因制约分支机构难长期经营
法治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晨 法治日报见习记者 张守坤
2019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推进公共法律服务体系建设的意见》，鼓励律师事务所等法律服务机构到欠发达地区设立分支机构。
一年多来，欠发达地区律所分支机构经营状况如何？给当地居民和律所自身带来哪些变化？如何保障分支机构长久运行并提供优质法律服务？近日，《法治日报》记者就此采访了多家律所相关负责人。
平衡地区资源
位于青藏高原东南川、青、藏3省区接合部的石渠县，是四川省最偏远的国家级贫困县之一。这里原本没有律师事务所，也没有专职律师，直到2019年6月，盛豪律师事务所在此设立四川盛豪（石渠）律师事务所。
石渠分所主任张豪告诉记者，选择设立石渠分所主要考虑到当地没有律所和律师的实际情况，也是履行四川县区法律服务对口援建义务，助力实现刑事法律援助辩护全覆盖。
据了解，目前石渠分所实行轮派制度，日常有一名执业律师、两名律师助理长驻当地。“人数可能少了点，但当地法律纠纷单一、代理案情单一，石渠分所基本能够满足群众的法律服务需求。”张豪介绍说，除给当地居民提供法律咨询、代理和辩护服务外，石渠分所还为县镇政府重大活动提供法律意见，为相关政策的出台提供合法性论证，协助当地司法所开展送法下乡、送法进寺庙等活动。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件虫草买卖合同纠纷案，当事人是一名藏族残疾人，由于缺乏法律知识导致合同存在问题，当事人已经维权10年之久，派驻律师许双凤为他做民事法律援助。律师团队跋涉千里、往返西藏多次，最终帮助当事人挽回70多万元损失。”谈起石渠分所设立后做了哪些工作，张豪如数家珍。
“石渠分所的设立对藏区经济社会发展和社会稳定都起到一定作用，得到党委政府的充分肯定和各族群众的广泛赞誉。”张豪说。
截至目前，石渠分所律师团累计办理刑事援助案件30多件，涉及信用卡诈骗、寻衅滋事、盗窃、非法持有买卖枪支、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破坏公用电信设施等罪名，做到了刑事法律援助全覆盖。
张豪告诉记者，所里一些年轻律师听过、看过石渠分所的工作后，也想前去历练自己，这对青年律师的培养很有帮助。
值得注意的是，相关部门和地方政府通过制定行政规章，强化经费保障，完善激励措施，为在欠发达地区设立律师事务所分支机构提供了政策优惠。
石渠分所刚成立时，当地司法行政部门为他们推荐了藏语翻译，解决了语言障碍；给派驻律师免费提供住房，解决了居住问题；配备了专职司机和车辆，解决了乡镇普法路途遥远问题。四川省司法厅还为律师送去了御寒衣。
在与之相邻的云南省，统计数据显示，截至目前，贫困县建设律师事务所、设立律师事务所分支机构21家，有效改善了律师资源地区分布不均衡问题。
利多亦存担忧
2019年8月22日，广信君达（平远）分所在广东省梅州市平远县隆重开业，改写了当地没有社会律师事务所和社会律师的历史，让当地群众享受到便捷的法律服务。
主要负责平远分所事务安排的广信君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肖硕彬告诉记者，截至2020年9月27日，平远分所已与15个村签订村（社区）法律顾问合同，经办律师多次带领团队人员进入各村开展法律咨询，共办理非诉案件16件、诉讼案件24件，提供法律援助1次、案件咨询和村居律师服务153人次。
“平远分所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当地的法律服务状况，群众的法律素养明显提升，很多案子老百姓自己找上门寻求帮助。”肖硕彬说。
然而，另一些变化让肖硕彬有些担忧。
在君达总部时，肖硕彬处理的多是粤港澳大湾区或者跨境贸易等“高大上”的法律事务，负责平远分所后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村居事务，以往的一些客户对此产生误解，以至于肖硕彬的个人业务和影响力有些下降。
“但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希望人们能够客观看待这些变化。”肖硕彬说。
目前，广东省律师协会对在欠发达地区开设分所的机构给予3年免租和9万元补贴的政策，广东省政府等部门也要求在授予社会职务时，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欠发达地区律所分所律师，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选聘法律顾问时，同等条件下优先选聘欠发达地区律师事务所和律师。
肖硕彬说，虽然出台很多优惠政策，但律所初期的建设、日后的用人等负担还是很重。尽管不缺案源，但多数是离婚、借款、宅基地纠纷等，律师收入有限。当地还没有完全落实广东省层面的有关规定，如果政策全部落实，分所的处境将有很大改善。
缺律师留人难
记者梳理发现，更多的律所，尤其是大中型律所并未选择到欠发达地区“落户”。从近几年著名法律评级机构钱伯斯（Chambers and Partners）发布的《亚太法律指南》榜单和《亚洲法律杂志》（ALB）统计来看，中国境内榜上有名的律所分所大都设在省会城市和直辖市，在经济欠发达地区鲜有大中型律所分支机构的身影。
即使在一座城市内部，法律服务资源不均衡问题依然显著。据江苏省徐州市律师协会统计，截至2019年底，徐州共有律师事务所144家，其中，城区110家，占76%；县区34家，占24%。据浙江省杭州市律师协会统计，律师事务所最多的是西湖区共有110家律师事务所2183名律师，最少的是淳安县，共有5家律师事务所28名律师。
四川谷雨律师事务所主任张家荣告诉记者，大中型律所之所以鲜少选择在欠发达地区开设分支机构，最主要原因是当地经济发展落后，法律需求小、法律市场有限，在当地开设分支机构很难长期经营下去。但大中型律所会通过村居律师、与当地律所开展合作等其他方式为欠发达地区提供公共法律服务。
接受记者采访的欠发达地区律所分所的律师均表示，律师不愿意来欠发达地区执业，即使来了也不会长期留在这里，这是限制欠发达地区分所运营的最主要因素。
去年8月底，广东省15个欠发达县(市、区)的23家律师事务所全部完成设立工作，提前实现全省每个欠发达县(市、区)至少有两家律师事务所的目标。但如何留得住律师依旧是个待解的难题。
“我给来平远分所的律师开的工资要比一般市区的还要多，而且还会自己给他们补贴一部分钱。但还是没人愿意长期在这里干下去。”提起平远分所面临的问题，肖硕彬不无感慨地说，他正从提高薪资待遇、挖掘当地法律人才、寻求合伙人等多方面解决人才问题，但就目前效果来看并不太理想。
张豪也表示，为了保障律所分所正常经营和保证服务质量，他计划每年带两名本地律师实习，长期增加律师名额，同时总部还在筹备设立相关援助基金。
分支机构的设立是一个长期性问题。在张豪看来，确保欠发达地区分所长期运营并提供优质化服务，不仅需要提高欠发达地区刑事法律援助补助费用，还需要总所继续加大投入。同时，希望地方政府通过采购方式聘请欠发达地区分所律师作为政府法律顾问，从而解决一部分经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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